2011年11月6日 星期日

手語翻譯過程 (四)

除了即時手語傳譯課,三年級的專科學生也必須修讀「手語翻譯過程」,好了解一下手語傳譯員的腦袋是怎樣運作的。聽上去好有趣,我也央求負責這課程的占姆老師讓我旁聽了 (從此逢星期一下午又多了一個節目),可是第一至三課我沒趕得上出席,唯有從第四課開始記錄。

占姆老師在聾人研究的學術圈子已有三十多年的研究經驗,教學是有名的嚴格,要求很高,修他的課要胡混過去絕不容易。這堂課一開始,他劈頭便問五位同學:「這個星期學了什麼新的手語?給我看看。」

一片靜默。

「我問,過去的一星期學了什麼新的手語沒有?」

「......沒有。」不知是誰囁嚅地答道。

占姆老師重申,作為手語傳譯學生,應該每時每刻都記緊學習的重要,手語是必須持續不停地學的。自此,他們每星期上課要報告剛學了什麼新的生詞。他說;「學了什麼新的字,便應馬上寫在筆記本裏,以免忘記」,我興奮得想把我寫了滿滿英國手語生字的本本秀給他看,但想起我只是個旁聽生,還是低調一點好。

接着,占姆老師拿出一本薄薄的書來,是一本英語文法的練習本,小學程度的,簡單而全面。他隨手揭到"preposition"的一頁,問:「"during"怎樣用手語接達?"between"呢? "on to"和"in to"又如何悉別?」大家嘗試用不同的例句練習把這些概念轉為英國手語,都感到有點窘。占姆老師耳提面命:「回家把當年小學年代用的文法書掘出來」,這樣悶蛋透頂的一本書,卻應是傳譯員每晚放在枕邊的東西之一,時刻得思考這些複雜之極的英文句法應如何在手語裏呈現出來。

天,好難,但我興奮極了,我喜歡嚴格的老師。

這堂課的主題是Memory (記憶)。占姆老師給我們即場做了一個實驗。他在熒幕映出十幅不同物件的圖畫,一幅接着一幅,每幅只停留大概一秒。看完十幅後,要在紙上順序寫下這十件物件的名稱。

「......」

「十幅圖片播放完畢。好了,現在開始寫。」

「......」

我腦裏又是一片空白,一幅圖畫都記不起來。

占姆老師說:「好了,現在再給你們看十幅圖畫,看完也一樣把它們寫下來。」

「......」

同學們沙沙沙地寫,怎麼我卻完全記不起來?

「好了,接下來這十幅,看完之後不可以馬上寫下來,等二十秒。」

「好了,接下來這十幅,看完之後我馬上給你看一篇完全無關重要的文章,然後寫下來。」

「好了,接下來這十幅,一邊看,一邊說"the"這個字,不停地說,直至圖畫播放完為止。」

「好了,接下來這十幅,一邊看,十指不停地觸碰、分開、觸碰,直至圖畫播放完為止。」

「接下來這十幅,一邊看,一邊把圖畫上的物件用英文說出來。」

「接下來這十幅,一邊看,一邊把圖畫上的物件用手語表達出來。」

如是者,占姆老師給了我們看十組,每組十個物件的圖畫,根據指示,看完後把十幅圖上的物件順序寫下來。這是非常不容易的練習,而且那些指示好奇怪,同學們不禁叫苦連天。

這十組共100幅圖畫的練習,我完全記不下來,我又再一次失去自信,難道我的記憶真的那樣差嗎?那我還再做手語傳譯啊?

幸好,在對答案時,占姆老師沒有要我們把自己答對的分數報告出來,要不然我可糗了。在100幅圖畫裏,我只記到26幅,而我偷看我身邊的同學,她記對了42幅。

太不可能了,但剛才我只看到一堆圖畫在我面前閃來又閃去,實在沒辦法記住是什麼啊。

占姆老師解釋,這實驗是測試人的腦袋是用什麼方法記資料的。在「一邊看,一邊說"the"這個字」這個環節裏,健聽人得分最差。"the"用口語說出來,是聲音,也就是說健聽人是用聲音去記憶的,他們口裏說的"the"這個字干擾了腦部的「自語」,也就是記憶的過程。

而聾人做這個實驗呢,也一樣要說"the",但沒有因此而降低了他們的分數,證明他們不是以聲音來記憶的。

而在「一邊看,一邊把圖畫上的物件用英文說出來」這一環,健聽人的得分較高。在「一邊看,一邊把圖畫上的物件用手語表達出來」這部分,則是聾人佔優。我們健聽人依賴聽覺,聾人依賴視覺,這聽上去雖然簡單,但沒有想到的是原來這還會影響到短期記憶的運作,連基本腦袋的結構也會因此而產生變化。我們聽後,都感到有趣極了。

占姆老師總結說,要成為手語傳譯員,得嘗試用不同的方法記憶資料,別只顧用聲音,也應試用圖像。但在我的情況,用聲音沒有效,用圖像也不可以,成績一塌糊塗,究竟我是有什麼毛病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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